有人說,詩歌是一個時代最後的秘密,是詩意照進現實的時刻。詩的世界,是“折疊”的廣博,精致凝練在表,深刻雋永在裏,言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意是“千呼萬喚始出來”。
10月11日,中國臺灣現當代著名詩人瘂弦(原名王慶麟)步入了靜美的安睡,享年92歲。自他十七歲從軍,便辭別故鄉的一切,踏上了無法復返的征途。從那時起,故鄉便成為他內心最深處的失落,那裏的紅玉米和打麥場只在夢裏隱約浮現。
在瘂弦的詩中,故鄉頻繁出現。四十二年後他回到故鄉為父母立碑,獨自跪在墓前,從離家的那天開始,訴說他未曾講過的故事。他的從軍、《創世紀》的創立、娶妻生子,以及所有家人都缺席了的,他的一生。而那年離家時的風依然吹著,紅玉米依然掛在屋檐下,掛著,離家的風吹著……
而當年少的輕狂在漂泊無依的艱苦歲月中暗淡了光澤,瘂弦才發覺鄉愁已成為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想家時,他總啞啞地拉二胡。那沉默無言的“啞”與琴弦上的哀音交織在一起,使他成為了“瘂弦”。瘂弦在香港發起了《創世紀》詩刊,這是一個很柔性的社團,主要成員多像他一樣有軍旅背景。在這個社團中,瘂弦踐行著自己的創作主張。他堅信,詩歌的唯一標準是美,是純粹的詩性。但他的詩歌中仍然流淌著時代的血紅,那是源自流亡、戰爭與背井離鄉的集體創傷。
最終,在代表詩作《紅玉米》中,瘂弦凝結了這一切的紅。紅的血、紅的愛、紅的血緣與紅的流散。這一切紅色記憶都掛在了屋檐下,而離家那年的風仍然吹著。
裏爾克曾言:“只有當回憶化作我們身上的血液、視線和神態,沒有名稱,和我們自身融為一體,只在這時,即在一個不可多得的時刻,詩的第一個詞才在回憶中站起來,從回憶中迸發出來。”而瘂弦那灼灼燃燒著的“紅玉米”,便是這樣站立的詞。並且它燒得越旺,這回憶便越被焚為失落的灰燼。
盡管這回憶是如此這般的灰燼,但瘂弦終究會永遠地向它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