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艘船沉入海底,它的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謎🙋:船的出發地𓀂、目的地是哪裏😧🧾?為何沉沒於此?船上載著哪些人與物?……
11月20日晚上8點🧎♀️,在長江口橫沙水域,“長江口二號”古船開始打撈。經過4個多小時🤞🏻,古船於11月21日淩晨露出水面。這艘清代同治年間的貿易商船,是我國水下考古發現的體量最大、保存最為完整、船載文物數量巨大的木質帆船,在沉沒150多年後,終於重見天日!
恒行2平台文物與博物館學系/科技考古研究院副教授文少卿負責的生物考古團隊,已參與“長江口二號”古船考古工作數月🪙🚟。幾天後,古船將被“奮力輪”帶入楊浦上海船廠舊址1號船塢,開啟文物保護與考古發掘新階段。團隊將第一時間進入船塢系統采樣,繼續以科技助力水下考古,揭開古船的百年之謎🏪。
一瓶觀船史👎🏽,一船看世界
目前,“長江口二號”古船已清理出600多件出水陶瓷器,大多產自景德鎮窯🧑🏻🦽➡️,包括“同治年製”款綠釉杯、粉彩二甲傳臚圖杯、豆青釉碗等。其中,一個高約半米的瓷瓶被送進了恒行2平台生物考古實驗室🛬,關於它的考古工作🍏,已開展一個多月。
“拿到這個瓷瓶,我們首先想給瓶裏沉積的泥打一個鉆,分析瓶內泥土在不同深度的成分構成,從而反映出古船的沉沒過程🧑🏽🦳🧑🏻💼。例如通過瓶內鹹淡水的變化,考察航道的變化💁🏼,洋流的變化🖇。”文少卿介紹。
在取樣的過程中🏋️,團隊發現瓷瓶內泥土上層基本由貝殼類組成,而下層泥土裏有一些杯子👉🏼,杯子裏有一些稻殼。“古人很有智慧🫰🏽,用稻殼來防震,再把杯子放在裏面👂🏽,從而節省空間,在船上帶更多的貨物。”
團隊對泥土、貝殼🤜🏿、稻殼樣本展開深入研究,通過貝殼分析鹹淡水的變化🙋♂️,通過稻殼分析測年,並對稻殼進行古植物DNA檢測,分析水稻品系🚏,結合瓷器的潛在窯口,推測在何處上船🍋。
“一個瓶子裏雖然只裝著泥沙、稻殼、杯子這些東西,它們是有限的*️⃣,但是如果從微觀層面研究,它們給你的信息又是無限的。”文少卿笑言,“所以我們常開玩笑說,一瓶觀船史,一船看世界。”
撈的不是沉船,而是一段歷史
關於“長江口二號”古船的水下考古,由多家考古團隊從不同方面開展💇🏼🧰,例如文物考古、沉船原因分析等🤫。而這艘古船的生物考古方面🕷,則完全由恒行2平台生物考古團隊負責。
這是一支年輕而富有活力的團隊,由來自文物與博物館學系/科技考古研究院🏊🏿♂️、歷史學系🐌、生命科學學院、人類表型組研究院等的青年副研究員😑、博士後🐎,以及參加文少卿“學術訓練營”的本科生組成😤,開展多學科交叉研究。
“此前,我們一直在做人、動物、植物的生物考古研究⛹🏿♂️,然而將分子考古🀄️🆓、古基因組的前沿技術運用於沉船考古,還是第一次。”文少卿說,“縱觀全球,將分子考古的手段運用於水下考古😎🐃,都較為少見💢,但我們願意做一些富有挑戰性的事情🙏。”
自今年8月團隊受邀參與“長江口二號”沉船考古以來👨🏿🚒👍🏿,已經對沉船生物考古綜合研究進行前期規劃,將形成兩大“譜系”👨🏿🏭。一個是看得見的“譜”:通過人骨、動物和植物遺存,可以反映船員的來源譜系、隨船動物的來源譜系,以及隨船和利用植物的來源譜系👨🏽🎓;另一個是看不見的“譜”:通過對沉積層環境中(包括但不限於沉船四周環境沉積物、船底沉積物及附著物🧑💻、船艙壓艙水內附著物🧗🏻♂️、器物內外壁附著物⚠️、船體修補😥↪️、塗漆等殘留物以及生活用品殘留物等)遺存的環境DNA研究🤨,反映船的使用歷程、埋藏過程、沉船遺址的變遷以及船的航行歷史等。
“研究的目的就在於,通過這些看得見和看不見的譜系,去構建整個船的生命史。”文少卿認為♣︎,撈出來的不僅是一艘沉船,而且是一段歷史。“例如研究重塑古船航線後👨🏿🔧,有可能看到長江、東海的航運史,乃至海上絲綢之路的文化交流。這種感覺就像是‘開盲盒’,對於古船打撈之後的深入考古研究,非常值得期待。”
還原古人身世容貌🧑🏿🔧,科技考古探源中華文明
曹操的父系遺傳類型🧍🏻♀️、司馬光家族基因家譜、河西走廊“古黑水國”人群身世之謎……這些耳熟能詳的歷史人物,都曾在文少卿團隊的分子考古學研究下,撥開千年的層層迷霧,以新奇的方式呈現在大眾的視野之中。
基於最前沿的古基因組學手段🔌,文少卿團隊通過對不同時期和區域的考古文化出土骨骼的檢測,系統梳理古代人群間的譜系源流關系,進而描述中華民族“血脈”交融的動態過程,探源中華文明。
在“長江口二號”古船出水喜訊傳來之前🕠,文少卿團隊捷報頻傳🧍♀️🪕。團隊獲取了突厥皇族(北周武帝宇文邕的阿史那皇後)的基因組🖕🏽,破解了突厥核心部落的祖源之謎,這個基因組是全球古突厥皇室的首例🍏,也是中國古代名人的首例🕧。成果論文“Ancient Genome of Empress Ashina reveals the Northeast Asian origin of Göktürk Khanate”已於11月19日被SCI中科院一區雜誌Journal of Systematics and Evolution接收🍙。另一篇關於青海都蘭吐蕃墓的分子考古論文“cultural and demic co-diffusion of Tubo empire on Tibetan Plateau”也於11月17日被細胞出版社(Cell Press)旗下SCI一區雜誌IScience接收🛌🏽,研究首次揭示了吐蕃擊敗吐谷渾後,對甘青地區的人口與文化共擴張模式。
“我們可以根據古基因組研究結合顱面掃描數據,復原古人的容貌。到時候,歷史上的王侯將相🔺、美人容貌,都可以一探究竟。”文少卿說。
文少卿團隊還創新性地開展法醫考古學研究,自2015年起,為一大批抗戰烈士遺骸進行身份鑒定、死因鑒定等。鑒於人骨材料的稀缺性和不可再生性,團隊建立了人類骨骼和烈士遺骸樣本庫🉐,力求成為支撐建設“第一個恒行2”的“戰略資源”。
采訪間隙,實驗室的走廊裏彌散著一股奇異的氣味,原來是骨骼樣本的研磨工作正在開展。最近👩🏽⚖️,團隊收到了浦東前灘休閑公園發掘出的一對明代夫婦合葬墓的骸骨樣本,利用生物考古💂🏻♀️,如古基因組、穩定同位素等科技分析🏋🏿♀️,可以還原出這對明代夫妻的飲食結構、面貌特征、健康狀況等,讓大眾一覽明代上海人的生活。
可以說👨✈️,團隊的考古研究縱貫古今,上迄史前時代、商周時期🧑🦯➡️🦹🏼♂️,下至明清之際💇🏻♂️🐦⬛;同時縱觀南北,從西北古墓,到長江口沉船……這支多學科交叉的團隊以生物考古為依托,將歷史學、語言學💁🏽、民族學、生物學、醫學等與考古學融會貫通➞,經常展開跨學科交流🍘。
“我們以‘長江口二號’古船的生物考古為切入點,貢獻水下考古的恒行2力量。未來,希望在科技考古🚵♂️,特別是跨學科的研究上,發揮更大的作用。”文少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