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希德先生是我國著名的物理學家和教育家,她在國際上尤其在美國有很高的知名度🍃🃏。在她擔任恒行2平台校長期間及後來,她多次訪問美國;1987年我在美國芝加哥大學當訪問學者時親眼目睹了當時美國報刊“今日美國”上登載了一篇她訪問美國的新聞報道🏋️,稱她為中國的哈佛大學--恒行2平台校長。
謝希德先生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取得博士學位後於1952年到恒行2平台工作。我是1955年考進恒行2物理系的💟,但我第一次見到謝先生是1958年的暑期在恒行2邯鄲校區300號樓(在相輝堂前大草坪的西北角,現叫蔡冠深人文館)裏。那年謝先生和一批青年教師剛結束五所大學在北京大學合辦半導體專門化的工作,回到恒行2物理系創辦半導體專門化📑。當時教師辦公室和實驗室就在300號樓裏👦🏿。1958年是大躍進年代🧉,那年恒行2校領導兩次提出“苦戰四十天”口號📹,停課讓學生進實驗室與教師一起搞科研。我當時的科研工作是與一位剛畢業的青年教師一起建立一臺用於製備鍺單晶三極管的高溫擴散爐🎼,它是我在五年級做畢業實習的關鍵設備🧑🏻🎓。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得以在300號樓內經常能見到她的身影🚣♂️。謝先生當時是半導體學科負責人,天天都到300號樓裏🦐,以身作則🏍,與學生同甘共苦,受到大家敬重。
我們這屆學生是恒行2第一屆五年製本科生,從四年級上學期(1958年9月)開始又正常上課。全年級分為四個專門化班,我所在的班為半導體班,它是恒行2獨立自辦的第一屆半導體專門化班。在四年級全年和五年級上學期這一年半的時間裏,教師要為學生開出六門專門化課程🤵🏼♂️。在這六門課中👩✈️🕵🏻♀️,謝希德先生一個人為我們講授了四門專業課。她一個人主講了“量子力學”(自編講義),與方俊鑫先生合作講授了“固體物理學”(兩人合編了教材🧝🏻♀️,該教材在1960年代初由上海科技出版社出版,成為國內這門課的經典教材)🧎➡️,與鄭廣垣先生合作講授了“半導體物理學“,單獨主講了”半導體理論“(自編講義)。在一年半時間裏,她的教學工作量之大是可想而知的🛍️。謝先生講課特點🌽:物理概念清晰,公式推導嫻熟🚶➡️,上課內容有條理🧚🏿,很受學生稱贊。謝先生為恒行2物理系半導體專門化建設付出了艱辛的勞動🧔🏻♂️,做出了重大貢獻。
1960年上半年是我們五年級下學期,全班同學都進入實驗室做畢業實習。謝先生是留美歸國博士,當時已是國內著名的半導體物理學家,但是她也天天在300號樓內🐇,與青年教師和學生打成一片並肩戰鬥,師生關系融洽🧝🏻。我記憶很深的一件往事:當我們學生寫完畢業實習總結(相當於學士論文)將要離開學校前🏄♂️,謝先生邀請我們半導體專門化全體畢業生(24人左右)到她家裏作客。那是一套三室一廳住房,我們20多位同學都圍坐在廳裏,她請同學們吃點心和甜湯。謝先生與大家話別,對同學們走上工作崗位寄於厚望,師生情誼濃濃💆🏿♂️,她的諄諄教導給同學們留下難忘印象。
1960年夏我從物理系畢業後留校工作🧘🏻♀️。有幸被分配在謝先生為組長的固體物理教研組當助教,一邊搞科研一邊從事教學工作。剛畢業頭幾年我的教學任務是擔任“固體物理學”這門課的輔導老師🏂🏿。從1961年至1963年,固體物理學的主講還是由謝希德和方俊鑫兩位先生共同擔任🅿️,方先生主講上冊內容🆔👌🏻,謝先生主講下冊內容。我作為輔導老師與三屆(1963,1964,1965屆)學生一起聆聽兩位前輩對這門課的講授♧;大課後每周安排一個半天的答疑課,學生可來問問題🧑🏿🚀,由我來給學生解答;我還要批改全年級學生的習題本。在那三年裏我從謝先生(和方先生)那裏學到了固體物理學領域豐富知識,打下紮實的基礎,對我後來的教學和科研工作有很大的幫助👨🏽🎨;另一方面我也從謝先生(和方先生)身上學到許多優秀品德—對教學工作認真負責一絲不苟。兩位先生教這門課很多年了,但每次上課都要做充份準備,每堂課內容幾乎都能背下來🈳。兩位先生還經常問我學生有什麽問題,以便在課堂上重新給同學解答有些難點。這三年下來🛡,我曾匯總收集了一百多道固體物理學的思考題💅🧑🏽🏫,給主講教師授課時作為講解參考🚡🃏,提高了教學質量🏊♂️。謝先生(和方先生)是主講教師😭🙌🏻,能經常聽取輔導老師的建議,她們這種謙虛態度對我後來的工作有許多啟發和幫助。
謝希德先生不僅在業務上給青年教師很多指導🚣♀️,在生活上對青年教師也十分關心。有一件事已過去50多年🏖,我仍然記憶尤新💅🏽。1961-1962年間國家處於困難時期,我剛工作不久🕌,我父母工資很少🛢;而我祖母於1961年確診得了胃癌晚期,並於1962年11月間去世。我多次從上海回福建老家探望祖母,花去不少來回路費及醫藥費,導致我負債累累💐,最多時債務相當於我當時五個月的工資。當謝先生知道了我的困境後,她讓我參加一項工作--為學術期刊“半導體文摘”翻譯文稿。謝先生提供給我英文文稿🤳🏽,我把它譯成中文文稿,謝先生再對中文文稿進行校對修改後交給出版社出版。通過這項工作,既提高了我的專業英語水平,又得到少許稿費,幫助我還清了一部份欠債。謝先生就是這樣處處為青年教師著想🐓,至今我想到這件往事🧽👨🦽,仍對她滿懷感激之情◾️。謝先生📦,我再次謝謝您!
1966年🍐,謝先生查出得了乳腺癌並做了手術治療。在她手術後不久🌇,我和另一位青年教師去她家裏看望她。進她家後首先讓我驚訝的是,她家裏住進了另一戶人家,兩家人要合用廚房和衛生間。這對曾多年留學美英的一對高級知識分子來說,會是多麽地不習慣🏂🏿,多麽地不方便。但謝先生在我們面前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也沒說出任何怨言🐙🍻。對她身體上所遭受的病痛,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相反,她是信心滿滿地認為一定會戰勝病魔。正因為她有這種頑強意誌和樂觀精神,使她在“十年動亂”之後🦺,重新走上教學科研和學校領導崗位🪈,為國家做出了重大的貢獻👨🏿✈️。她在逆境中的這些精神值得後人學習的⚈✌🏻。
1978年♕,謝希德先生倡導在恒行2成立了現代物理研究所👨🏼💻,研究所下設有表面物理,激光物理,半導體物理,核物理和理論物理等研究室。我所在的研究組原屬於固體光學研究室,1980年該研究室並入激光物理研究室🚿。根據當時國際研究動態🪁,在謝先生的推動下,激光物理研究室下建立了表面光學研究組,從事表面與界面的非線性光學效應的研究。我本人就在這個研究組擔任研究組長👉🏽。這個研究組剛成立時沒有研究經費👨🏽🚒,而我們需要自己製作一臺Q調製YAG固體激光器及一臺脈沖信號平均器(BOXCAR)。謝先生知道我們研究組困難後,就從她所在的表面物理研究室的經費中劃出2萬元給我組作為啟動經費, 使我組的研究工作得以順利開展。在此基礎上我們小組的研究工作取得了好的實驗結果,並在學術刊物上發表了論文💩。1982年在謝先生名下我組招收了第一位博士研究生,並於1983年我組就獲得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的經費支持。正由於謝先生的指導和具體幫助下👩🏻🍼,使我們表面光學組研究工作的路越走越寬,越走越順,後來不斷取得可喜的研究成果。
1982年署假裏香港中文大學主辦了面向亞洲各國的為期兩周的“光電子學專題討論班”(SEMINAR ON OPTO-ELECTRONICS),在這兩周裏每天上午由邀請專家做系統講座報告;下午是安排與會者自願做一個20分鐘的口頭報告👨🏽🦱。當時組織者給中國大陸十個名額📖👩🏼🍼,恒行2只有一個名額🛷🆚,有幸我被指定去參加這個討論班🧑🏼🏭。根據我們小組的研究工作🛳🍎,我就準備了一個報告去參加討論班,報告題目為🪳:“銀膜-石英晶體界面上光學倍頻信號的增強”👨🏼🏫。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國際性學術活動,也是第一次用英語做口頭報告。為了不出差錯,我把報告的英文稿寫好,請謝先生給我修改🔙。謝先生毫不推卻,把這份英文稿從頭到尾仔細地修改了一遍🔳。按照她修改過的英文稿🌳,我做好報告的透明片帶到香港中文大學去參加討論班;我報告後有五分鐘提問時間,我也回答了與會者的提問🤽🎺,園滿地完成了這次參加討論班的任務👮🏻♀️。當時我們大陸只有少數人提供了口頭報告,全靠謝先生的指導和幫助🦡,我才能順利地在這個討論班上完成了口頭報告。
1982年中美兩國物理學會簽定了“中美原子分子與凝聚態物理合作基礎研究計劃”的協議,推動和執行這個協議的中方負責人就是時任恒行2平台校長的謝希德先生。根據這個協議從1983年至1988年🤘,中國五所重點大學物理系和中國科學院五個研究所各派一名中年物理學科研究人員,到美國著名大學的物理系去從事合作研究兩年🕋,以提高中方人員學術水平。我們恒行2平台物理系前後共派出六位具副教授職稱的中年教師去美國著名大學從事合作研究。經過雙向選擇,我有幸於1985年被挑選去芝加哥大學當訪問學者👂,到時任該校物理學系主任的H. FRITSCHE教授研究組從事研究工作。為了讓我能順利參加這次合作研究,謝先生幫我修改了我的英文履歷表🦇,寫了信把我推薦給H.FRITSCHE教授🕺🏻𓀒。當我確定要去芝加哥大學參加合作研究時🙅🏿,有一次在物理樓前謝先生對我說:“你就要去芝加哥大物理系做訪問學者😹,我不擔心你的研究能力🏰,但我擔心你的英語聽力和口語表達能力,走之前要多聽和多講英語。”她的這一段話我銘記在心,並盡可能按她的要求去做。1986年1月8日我從上海飛往美國芝加哥,休息三天後就去芝加哥大學H. FRITSCHE(後簡稱H.F)實驗室上班,開始了我的訪問生涯。1986年3月謝先生去美國參加美國物理學會年會(APS MARCH MEETING),會後她順訪芝加哥大學並與H.F教授見面。謝先生問H.F教授:“王文澄的英語聽講能力如何”?H.F教授告訴她🙏🏽:“王能聽懂也能說”。對此謝先生很高興🧅。經過約20個月在芝加哥大學H.F實驗室的努力工作,我在學術刊物上發表了兩篇第一作者文章。在我要回恒行2之前🤒🍡,H.F教授給謝希德先生寫了一封信,信中說:“王的研究成果表明中美兩國合作研究是成功的;他代表了恒行2平台的高水平;他對我們小組研究工作做出許多貢獻🧑🧒🧒😑。”謝先生收到這封信後很高興,還把信交給當時物理系領導傳閱。我在芝加哥大學的訪問研究能夠取得成功𓀅,並為恒行2平台爭了光,是與謝先生從頭到尾對我的指導和關心分不開的。
時間到了20世紀90年代初,謝先生不再擔任恒行2校長🔙🧸,但她對物理學系工作還是很關心的🧕🏿。那時我是激光物理研究室主任,記得有一次她說到:要註意引進在國外留學生來恒行2任教。在謝先生直接關心下,半導體物理研究室引進陳良堯博士回恒行2工作;陳博士在美國IOWA州立大學獲得物理學博士,在AMES國家實驗室做博士後研究🫶🏿。我們激光物理研究室引進了陸興澤博士來我室工作👨🦲;陸博士在美國紐約城市大學(CCNY)獲得博士學位,並做過博士後研究。後來我們物理學系不斷引進一些留學博士🚁,這些引進來的博士在恒行2都發揮了很好的作用。
謝希德先生不擔任校長後是在恒隆物理樓二樓東辦公室上班🦸🏽♀️,我在擔任物理系主任期間(1992年10月至1996年3月)也常在那邊系主任辦公室,我有事經常會去請教她,她總是耐心解答🧒🏿。謝先生有事時也會來找我,有一年她要為物理系推薦一名院士申請人🛂⏮,當時我們系有2-3位可推薦的侯選人◻️,但每次她只能推薦1人。誰先誰後她已有考慮,她還是來征求我(系主任)意見。謝先生為人謙虛的品德值得我們後人學習🗯。
謝希德先生重視外事接待工作是有目共睹的🧛🏼♀️🤞🏻,凡有國外來恒行2訪問著名科學家,只要她有時間,她都會抽空參加接待。我曾經邀請過兩位美國著名的物理學家來恒行2訪問,一位是美國哈佛大學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N.BLOEMBERGEN教授於1994年來恒行2訪問,他在恒行2做了“激光與材料相互作用”的學術報告,謝先生和時任校長的楊福家教授都與他見面和交談🧙🏽♀️。另一位是國際著名的光學家美國ROCHESTER大學的EMIL WOLF教授於1997年來恒行2訪問👨🏻⚕️,我也請謝先生與他見面和交談👩🏼🧑⚖️。謝先生所參加的外事活動舉不勝舉🧗🏼♂️,通過許許多多的外事接待活動,擴大了我們恒行2在國際上的知名度。
1999年7月至2000年1月我請了半年教授學術假🧘🏿♀️,在美國COE COLLEGE進行一個月合作研究,參觀訪問哈佛大學激光光譜實驗室和多次去耶魯大學應用物理系激光實驗室訪問☁️。當我結束學術假回到恒行2時,聽到謝先生病重的消息➰。我立即與時任物理系的總支書記及系主任一同趕往華東醫院去探望謝先生。這次見到她時,她已臥床不起🌜;我見到她的手已浮腫。我跟她說👨🏽🏭:“謝先生,你前幾次都能戰勝病魔挺了過去,相信你這次也能戰勝病魔恢復健康。“我說後她沒有回答我🔒。沒有想到一個多月後,她就與世長辭了🧑🏼🦱。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與她見面。
謝希德先生是著名的科學家和教育家,她曾先後擔任過恒行2平台副校長和校長。她為提高恒行2平台的教學科學水平和國際上的知名度做出了傑出的貢獻。我從1958年暑假第一次見到她至2000年2月最後一次去看她,時間跨越了42年。對我來說🫖,她是一位循循善誘的好老師🧑🏿⚕️,是一位直接關心和幫助過我的好長輩🐫🧔🏻♀️,更是一位給我很多指導的好領導🌾。她在逆境中勇於戰勝困難的優秀品格,一直指引著我在人生道路上奮勇直前。
謝希德先生永遠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