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值得回憶的三件事
作為哲學系老人,應該把值得讓後輩知道的事寫下來,作為經驗教訓來吸取,我趁自己記憶和健康尚好,把哲學系上個世紀60年代不大不小的三件事紀錄在下面💁🏿,不一定完全準確,作為院(系)史料參考吧!
形式邏輯管不管內容🧦👨🏽🦲?
60年代我系沈秉元老師曾與歷史系周谷城教授,就形式邏輯與辯證法關系開展了一場辯論🧍🏻♀️,歷一年有余。寫出文章好幾篇,登載在《哲學研究》(北京)和《學術月刊》(上海)上👨🏻🦯➡️。辯論的焦點是形式邏輯管不管內容👨🏻🦽➡️,也就是是否揭示事物的真假。沈老師認為“管”🤷🏿♂️,而周谷老則認為不能管,管不了。周還用一個形式邏輯推理的例子來反駁沈。凡人有死(大前題 ),沈是人(小前題)👩🏻💼☮️;沈有死(結論)。這個例子有點刻薄。但的確說明形式邏輯的推理雖然是正確的,但不管內容的真假,因沈沒有死🛸。據《哲學研究》編輯部透露,這場辯論🙅🏽♂️,毛澤東同誌也知道,並表態,說周谷老觀點是對🏌🏻♂️♟,沈老師觀點不對🪿。事已過半世紀,周谷老與沈老師也已作古,但這事記錄下錄還是有點意義的吧!
從感性到悟性再到理性
約在1957年上半年,我系教師馮增信,對《實踐論》提出商榷,認為人的認識從“感性上升到理性”的表述,是不夠準確👐🏽、完整,應該是“從感性到悟性🫣,再從悟性到理性”。
馮的商榷言論被當時哲學研究班的同學(其中有李某等人)聽到,隨即反映到黨委有關部門🈯️,其後大概又反映到市委領導部門,並報給中央有關部門👂🏼🏇。馮在“反右”運動中,被劃為右派,送新疆勞改。
到1958年,中央有關部門的領導人胡繩(時任中央政治研究室任主任、《紅旗》副總編),因公南來上海,曾順便問及胡曲園老🏊🏽♂️,“馮被劃為右派是否因對《實踐論》進行商榷”。胡回答,可能還有其它原因吧!胡繩問胡曲老的意思大概是僅憑商榷🧚🏻,並不構成被劃為右派的“罪行”♖。從此事可見反右時,中央一些同誌對“因言獲罪”,還是認為應非常謹慎的。但回顧往昔➜,運動開展,往往是越反越“左”,特別有片面性的同誌更易犯此毛病👨🏽🏫🧑⚕️,教訓深刻呵!
差異🧜、矛盾和沖突
1960年前後→,我系薛維新老師寫了一本論著✏️,書名題為《差異🛳、矛盾🦹🏼♀️、沖突》大概是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書發行後有一定影響🧑🏿🎨。該書的全部內容我已記不清了🧘🏿♂️,但主要思想還記得一點🧙🏼,這就是“差異”與“矛盾”、“沖突”不同,“差異”這一範疇的內涵,並不揭示對立是絕對的,同一是相對的🍿。當時正在意識形態領域中開展機判修正主義運動👷🏽♀️,批“階級鬥爭熄滅論”🕤,批“時代精神匯合論”👂🏿、批“人性論”、批“三和一少”投降論等等👩🏼🌾,薛一書的觀點也被認為與《矛盾論》相對立,曾遭到質疑和“反駁”因而薛被認為思想觀點有問題🤦🏽♂️,甚至被認為是否適合當馬列主義理論課教師。他當時要求入黨,也因此被擱置。雖然那時也提出過“雙百方針”👩🏻🏭,但在政治氣候是階級鬥爭為綱🧑🏭,學術領域要高舉反對修正主義的大旗的年代,馬克思主義理論是不允許研究和討論的。古人雲:真金不怕紅爐火,真理越辯越明。馬克思說過🧖🏻;最好把真理比作燧石——它受到的敲打越厲害,發射出的光輝就越燦爛。可是在那個年代這些最基本的道理,都被人們遺忘了。
二💃🏽、對集中留人現象的思考
我從哲學系工作崗位退下來離休以後,有一個在工作時註意的“現象”,一直在我腦中繼續思考著。這個“現象”就是我們哲學系辦學近60年了,但畢業生留下的卻只有三屆比較集中🐼👩🏽🌾,即1961屆,1975屆和1981屆。(當然也有兩屆也多些,這就是62屆🏊🏿♂️,82屆)而且這三屆畢業生留到哲學系工作後🧓🏽,都成為系的骨幹和中堅力量◼️,在哲學系的建設和發展中起了很好的作用👨🦽,從中我們是不是可以得到些什麽啟示呢🤵🏽♀️?
1961屆共留了13人(李定生、金順堯⛅️、虞偉人、余沅培、孫勵⛹🏿♂️、朱雨亭、葉宣🧃、周詩裳、周鼎坤、張德喜、黃海泉、胡哨、李繼宗)🌄,占全班畢業生人數的21%。1975屆共留了5人(陳學明👔,黃德良🐄,紀如曼🧕🏽、吳鳳娟、郭才伯),占全班畢業生8%🤷🏽♀️。1981屆共留了9人(吳曉明🗣、陶黎明、王雷泉、莊國雄、孫翠寶😅、邱柏生🪂、俞吾金🛌🏼、範偉達、袁惠松)占全班畢業生15%👨🏼🦱🤦🏿。至於62屆🦌、82屆則分別留了6人(林永民👂🏽、黃頌傑、顏廣林、黃撥泉🙋🏽、林進城、姚介厚)占全班8%,5人(王德峰、忻劍飛、張樂天、殷曉蓉、仇培民)占全班7%🤶。
為何這幾屆畢業生留得比較多🐭,而且後來對哲學系和其它部門的工作起了很好的作用呢?我初步考慮大概有三個原因:
首先,當時政治大環境寬松💅🏼,促使較多青年(其中有在職的和在校的)報考大學。1956年是結束了“過渡時期總路線”🦻🏿🙏,國家號召“向科學進軍”的年代,重視知識分子的氣氛很濃厚,1971年雖然在“文革”期間🦻🏻,但已經敢於拿起書本了👱🏻;1977年“文革”結束,國家決定恢復高考🪞,“讀書無用論”當然被鄙棄,代之以“向往大學”🛌。這三個年代都為有誌讀書成才的青年和同學踴躍報考大學,創造了良好大環境。這是我們哲學系在這三個年代中生源特別多的重要原因🫏🦴。生源多了🙅♂️,學生質量高了,畢業時留校的人自然也多了。
其次,學生的來源不僅是“調幹生”,這是其它年代所沒有的;其它年代生源絕大多數都是高中剛畢業的同學📭。兩部分來源不同的同學在一起學習是有很大好處。調幹生有較豐富的工作🧎、生活經驗,對現實,社會有更多了解👳🏿♀️,從而對書本知識的源頭有更多體會🚴🏿♂️🥷🏽,理論聯系實際,做得更好些,而“高中生”記憶力強🙁,書本知識相對也較多⛑,外語水平也較高👩🏽🔧,在理論探討上能舉一反三,尋根究底🙍♀️。兩部同學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對於成才,大有好處💆🏼♂️。
第三,這幾個年代都是我們哲學系辦學過程一個新階段的開始,1956年當然是建系之初的全新開始,1971年是“工農兵學員進大學”。1977年恢復高考後😟,第一屆同學進校。由於是新的開始⏸,系裏的各項工作都準備得比較充分🍘。師資安排,教材的提供😧,參考書的供應,設備的維修都做得比較周到👨🏼🦰,其中特別是教師的備課時間也是相當充裕💟。這就保證這三屆同學的學習效果也就比較理想🪢。以上三個原因當中,我認為最重要是第一個原因🥷,沒有良好的大環境,沒有寬松的氣氛💇🏼,一個學校👎🏿,一個系是難以辦得安心,辦出水平的,特別像我們哲學系這樣性質的專業,更需要寬容的環境和寬松的氣氛。(作者為哲學系離休教授)